〈訪許梅驪〉
本刊記者 惟真
載《天風》總500(1956年2月29日)頁8-10
在上海開展肅清倪柝聲反革命集團的運動以後,我訪問了上海基督徒聚會處青年聚會負責人之一的許梅驪同道。她是上海第二醫學院畢業班的學生,最近正以全力投入這一次的肅反運動。
2月7日,我到上海第二醫學院會見了她,她梳著兩根長辮子,圓大的眼情,精神愉快充沛,穿著一身樸素的衣服。當我說明了來意以後,我們熱烈的握著手,在一聞充滿陽光的房間裡坐下來,開始了交談。
我提出的問題是:她是怎樣認識倪柝聲反革命集團的真實面目的?
她沉思了片刻後微笑地說:「我認為這裡主要的關鍵是『立場』。過去我一直是站在倪柝聲這一幫人反動的立場上,一切問題的判斷都是以倪柝聲他們的論調為依據的,因此看法和做法都錯了。」
許梅驪同道繼續說:「當我經過組織上的幫助教育以後,我開始站在人民立場上來看問題。首光,我看到自己的不對,如:『愛國愛不起來』,『不起勁讀書』,『與進步同學有距離』⋯⋯並且發覺這種情形的嚴重性,因此,我就追究根源。當我追下去時,我發現我所以如此,並不是獨立自發的,而完全是由於受了倪柝聲反革命集團的毒害所致。我再把我所記得的倪柝聲反革命集團所有的言行活動擺開來看,把他們的言行和當時的時局和政治問題配合起來看,再加以分析就發現出很多問題。例如,在每一次政府所發動的中心運動中發現他們都有一套破壞的活動,而這一系列的活動是無法用 『巧合』『偶然』來解釋的,也不能用『他們的用心是好的,結果卻是壞的』等話來加以辯護證。聖經的話是不錯的, 『好樹不能結壞果子』,好樹偶然結出一個壞果子還有可能,但好樹絕對不會全結出壞果子的。愈是分析下去,愈是拿出事實來看,就愈發現破綻,在數不請的事實面前,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時她眼睛看著我,用肯定的語氣說:「他們的確是政治問題,絕不是信仰問題。」
她又說:「轉變的關鍵是在於立場,要看我們站在人民立場上,還是站在老的反人民的立場上來看問題。要看我們有沒有替人民著想一下? 我們對人民有沒有感情?」她說:「我曾有一段時間,因為立場不穩,痛很他們不深,只恨兒分鐘就過去了。當我站穩立場時,我就能透過他們的外衣,看清楚事實,分析他們的用意。考慮這些事實的結果,我就對他們非常痛恨。
我聽了許梅驪同道所講的思想認識轉變經過後,我繼續向她提出一個問題:要求她談談在這次肅反運動中對倪柝聲反革命集團毒害青年的體會。
她愉快的繼續回答我的問題說:
「他們對青年的毒害是有步驟、有策劃的。對一般的青年信徒,他們故意謬解『不要愛世界』這個經訓。當我們覺得世界上有正義和美好的事情時(如好好讀書,將來為建設祖國而貢獻自己時),他們就歪曲地說:要留心不要愛世界;又說世界上的事都是渺小沒有價值的,人生短暫,讓別人去做這些好事好了,我們不必注重這些。他們又具體地提出不要愛前途、學業、父母、愛人、兒女等等,叫青年感到一切吸引我們心的事,就都是『世界』,都是不能愛的。
「他們就是這樣惡毒地控制了青年的感情,使我們變成與人民隔絕,對人民和自己的親人冰冷無情的人,而他們卻攫取了我們向著主的熱誠。他們還更進一步的用『不要講理由』,『不要分析』,『要服從權柄』,等論調控制一些有心追求主的青年的思想和意志。使我們在感情、思想、和意志上都成為這批反革命分手的俘虜。另一面他們還會假惺惺地對我們說:『你們要愛國』。這時我們年青人的心已冷如死灰,愛國那裡還能愛得起來呢? 倪柝聲反革命集團所標榜的『愛國』,不過是教青年穿上『愛國』的外衣罷了。他們口頭上要我們愛國,但又不許我們在正當的事上動心。這使青年人也受毒害成為兩面派的人,成為一個表面上愛國,而實際上是一切都不動心的人。而他們的陰謀不止是使青年受毒害而成為冷酷的人而已,卻是更進一步的使我們這些對人民冷酷的人,發展成為背叛祖國背叛人民的人。他們惡意的製造愛國愛教間之矛盾,利用青年愛主的熱誠,使我們錯覺地認為追求主,就不可能愛國,處處認為愛國和我們的愛教有矛盾,因此就厭煩一切進步活動。在他們陰險的、日積月累的挑撥污衊下,青年人的思想被腐蝕了,青年在本質上趨於腐朽,立場上起了變化一一從有正義感是非感愛祖國的青年墮洛成為恨惡進步新社會的人,而站在反人民的立場上來進行活動。逐漸地,從愛主變成反革命,遠離了神的心意,從受蒙蔽受利用,發展成為蒙蔽人,利用人;從不自覺的發展成自覺地走上反人民的絕路,做這批反革命分子的接續者,自覺地從事反革命活動。這就是這批反革命分子毒害青年的最終目的。這也是我最痛心最感憤恨的!
「有人說倪柝聲雖然是反革命分子,但道講得還不錯。」我認為這是完全錯誤的。倪柝聲等反革命分子歪曲聖經、利用聖經欺騙弟兄姊妹,如『交出來』的問題,根據使徒行傳,是把自己的東西給大家公用,但聖經上同時說要照大家所需要的分給各人;聖經上又說:要把你所有的分給窮人。因此,『交出來』後應照顧那些需要的人。但是,倪柝聲等反革命分子卻是利用了聖經上記載的的前一半(交出來),而沒有實行後一半一把所有的分給有需要的人。我們把一切交給神是對的,但是,過去我們一切都擺上卻是交給了反革命分子了。至於我們批判反革命分子曲解聖經的罪惡是否就是批判了聖經呢? 不是的。 我們批判的是反革命分子所散佈的毒素。 至於聖經中的真理,我覺得聖經中每一向語語都是真理,真理是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的,而且又是永不改變的。這正如批判胡風反革命集團(譯註:1950年代在中國大陸發生的一場從文藝爭論到政治審判的事件,因主要人物胡風而得名,在民間和學界被廣泛視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發生的一場大規模文字獄。改革開放後,中共中央認定「胡風反革命集團」案為錯案,胡風案得到官方徹底平反。 )披著馬列主義外衣進行反革命活動,並不等於批判馬列主義一樣。
「關於不要愛世界和世界上的事的問題,我覺得這是指著聖經中所說的肉體的情慾、眼目的情慾並今生的驕傲,這些,我是不愛的。但是,我認為並不是世界上一切都是不好的,都是不應動心的。神不是也在世界上造了美麗的百合花、美麗的風景給我們去欣賞嗎? 要不然,為什麼神不把世界造成像地獄一樣呢?」她微笑地說。
「過去我怕看美的東西,我認為花花綠綠都是罪。過去我不敢看電影、歌舞,認為這是犯罪。最近,我去看了上海歌舞團的演出,我認為演出的新疆舞很美,使我懷念著遠居邊疆的少數民族。當我聽到頌讚毛主席的歌時,我深深地體會到人民對領袖的熱愛,使我感覺到自己生長在新中國是多麼幸福呀!過去我不去百貨公司,但最近我去了,而且都看了; 我看到許多人在購買東西,從這裡使我看出祖國人民購買力的提高,使我更熱愛祖國! 這種思想是犯罪是動情慾嗎? 不,這種思想是健康的。」然後,她又著重說明一下:「我現在對於『情慾』『驕傲』還是嚴格的,我並不願意放縱自己。」
接著,她又從容地說下去:
「把一切獻給神,我今後也還是如此的。現在我感到愛國愛教是不矛盾的。我最近幫助弟兄姊妹們學習,明辨是非,站穩立場,這是為了愛主,也是為了愛國。今後我將拿出更多的時間、力量去貢獻給人民事業,我覺得這樣在神面前是有價值的。我認為愛神愛人、愛國愛教是一致的,也是聖經的教訓,這樣做,才是愛的實踐哩。」
這時,我插斷了許梅驪同道興奮的談話,要求她繼續談談她最近的宗教生活。許梅驪同道說:「前天是政府逮捕了倪柝聲反革命集團首惡分子後的第一個禮拜,我繼續去聚會了,因為我所信的神和祂的話語與反革命沒有絲毫共同的地方,純潔的宗教生活我是要持守的。」
接著,她用反問的口吻說:「宗教生活是否可以放鬆呢?」然後,她背定地回答道:「不能,我的心仍然向著神,我還是讀經、禱告,而且最近讀經時更能看到從前所不注意的聖然真理。」她舉例說:「在我讀詩篇的時候,我特別注意到神的公義,我也看到自己的不義,因為在過去的日子裡,全國人民正任忘我地勞動著,而我卻是坐享其成。這是多麼虧欠和羞恥!」她繼續說:「另一面我也看到神是何等的愛世人,聖經中告訴我們,神不只愛祂已蒙恩的兒女,而且也愛所有的人,如拿因城的寡婦因兒子死了悲慟,她並不是跟隨主的人,但主一樣對她動了憐憫的心。過去我們對非基督徒卻是冷漠無情的,這與主愛人的心是有何等的不同呀!」她又默默地說道:「過去我們雖付出了代價追求主,但卻與主的心意背道而馳,這個責任應該由倪柝聲等反革命分子來負的。」
接著,許梅驪同道惋惜地路道:「過去我們自以為是屬靈的、現在才知道,我們中毒很深。因為過去我們完全是受了反革命分子的蒙蔽欺騙。現在我的信仰還是一樣的,而且是蒙了潔淨了。以後,我還是願意愛主,在愛國愛教的道路上前進。我相信在這條道路上走,生命會更長進。今後,我仍持守信仰,我相信聖經的一點一劃,我也願意吸收別的教會在神面前的亮光。 過去我們與其他教會隔絕了,今後,應該要加強團結,向其他教會學習。」她微笑着說:「門不能再關了,關門使我們在屬灵情形上及政治認識上都蒙受損失。」
最後,她愉快自信地說:「上海基督徒聚會處這次肅清了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弟兄姊妹們一定會在愛國愛教的道路上前進; 我相信,教會是會興旺,是有前途的。」談到這裡,已將近午飯時刻,我就告辭了。她站起來時,指着 『天風』 (譯註:三自愛國教會的機關刊物)說:「過去我們恨『天風』,甚至恨『天風』上發表感想的每一個人。」然後,我們兩人都笑了。我們似乎有共同的體會:今天在反帝愛國的旗幟下,我們緊密的的團結起來了。我們都有決心,要貢獻自己所有的力量與暗藏在教會內的反革命分子作鬥爭!最後,我們在這個共同的意願下欣然握手告別。